Sunday, February 20, 2011

教城寫作有序分享 episode 2:小說種子與種小說訓練


偶爾會有一兩個念頭,像草籽一樣吹進耳朵裡;如果它長出細芽,一被風吹動,彷彿就能聽到故事說話的聲音。

不知道還可以怎樣比喻,在路邊撿到小說種子的狀態。有時是聽見身邊的人提到一個詞語,在書裡讀到一個閃亮的意象;有時是嗅到似曾熟悉的氣味,或是看見某件 一閃即逝的物事,忽然間,耳窩裡彷彿有什麼發芽了,幾句來歷不明的句子閃過,有些面目模糊的人開口說話。如果這些虛弱但確鑿的句子能被好好寫下,就成了,我的小說。


於是我經常搜集這些種子,夾在筆記本裡、存在手機的短訊草稿箱裡、剪下來放在文件夾裡,哪天有空就把它們取出來,抱在懷裡,直至它們的細芽長得夠強壯,就動手把它們寫成小說。有些最終會夭亡,有些會走樣,有些寫到一半才發現沒預想般有趣,有些會變得美麗,讓我認不出來。那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未到寫完的一刻,也無法得知那將會是個怎樣的小說:我似乎無法事先寫下小說的詳細大綱,也無法好好的緊貼著原先的故事設定去寫。有時小說裡的人物有自己想走的方向,我只能放手、跟在他們後面,把他們的故事記下來。


在寫《據報有人寫小說》時,我抱在懷裡的那些種子,有從報紙、電視新聞等媒體而來的時事資料、事件,也有平時存下或是特地跑到街上去搜集的養份。那陣子在確定了小說的時事題材後,我常常跑到街上散步,過濾晚風和街上的雜聲,想像小說的模樣,努力把它記住。我手機的短訊草稿箱裡存著不少沒頭沒尾的故事片段:在地鐵上偷偷記錄情侶的互動、在超級市場裡數算所販售的貨物、從懷中的時事種子裡發芽長出的細嫩子葉。我把它們都帶回房子裡,攤開在桌上,再把它們逐一撿起、寫成小說。



然後該談談小說書寫的技巧從何而來。有時想寫的小說讓我想起某本曾經讀過的書,我就會把它們重溫一次,仔細留意作者如何處理相若的 題材、怎樣運用不同語調等。例如在寫〈日言己〉裡的小孩子語調前,我重讀了劉以鬯的〈爸爸與媽媽〉(收錄於《天堂與地獄》),看他寫兒童那種簡單直接的因 果邏輯、被簡化的人際關係和小孩子說話時常用的句子結構和字詞,再試著用小孩子的語調書寫〈日言己〉裡主角的週記習作。〈好奇心殺死鯨〉裡寫的是座頭鯨在 香港海域出現的事,和袁兆昌談起時,他提到西西的〈浮城誌異〉(收錄於《手卷》),我又把小說讀了一次。


於是平時的閱讀就成了我學習寫小說的一門功課:我中學時沒有選修中國文學或英國文 學,在學校主辦的寫作班以外,就得自己努力找尋學習的對象和方法。我會閱讀不同作者、風格、題材的作品,記住它們的獨特之處,並試著把讀到的技巧用在自己 的小說裡。嘗試過各種語調和題材後,慢慢就能發現自己最擅長和最束手無策的地方、最順暢的語調,以及最能觸動我的小說題材,寫得愈多,答案就愈鮮明。在《明報》定期發表的那一年裡我每星期最少寫一篇小說,那樣的訓練讓我對自己寫作的習性看得更清楚,也能感覺到自己一直在進步,多讀多寫確是很重要的沒錯。


一個修煉的方法,就是請身邊的老師、朋友或寫作前輩閱讀自己的作品,請他們告訴你感想。在《明報》〈星期日生活〉連載單元小說時,我常纏著我的中文科老師 (也就是為《據報有人寫小說》寫序的阿輝同學)和朋友智希,請她們試讀我的小說初稿、撿出小說中難以明白的地方(和錯別字),以及看看她們覺得小說有趣與 否。她們也許不常寫作,但願意試讀我的小說,也樂於被我纏擾、給我意見,讓我以讀者的角度再一次審視自己的作品,作出適當的修改。這也是讓我的寫作進步的 方法之一:多和朋友交換作品和意見,互相學習。


我在收集小說種子和把它們種成小說的鍛煉都相當隨意,不算是很有系統地學習寫作技巧,也沒有固定喜愛的題材;我想每個人也會有自己最在乎的小說題材和適合自己的鍛煉方法吧。我也仍在摸索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努力讓自己進步,好讓更有趣的小說種子飄過時,能好好把它抓住。



from 教城寫作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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