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31, 2009

我報警了。

是這樣的。我坐在電腦,一邊loop著陳奕迅演唱會的《防不勝防》一邊看資料,沒有在意eason唱到哪段。樓下有狗在吠,這沒有什麼稀奇:附近住了一隻 叫聲有點像嬰兒哭聲的貓,每早近日出時我窗外會有鳥叫,所以動物叫聲也算是一種環境聲,和偶然附近天橋擺到明有人飛車的聲音一樣常見。

一陣狗吠。然後有男人的叫聲。狗吠聲和男人叫聲交替。我從手上的資料看到一隻漂亮的agnès b X Nathalie Gille戒指,有兩隻銀色的鳥在接吻,我一邊想象這戒指戴在手上會有多可愛,一邊想象樓下那個可憐的男人在被惡狗嚇得大叫著後退、逃跑。然後再看一次接 吻的鳥的價格。唷。

然後有女人的聲音加入。狗吠聲和男人叫聲和女人說話的聲音。我心不在焉地在男人從大狗前後退的畫面上加入一個女人:現在就是男人站在狗和女人之間,以身軀擋狗護花了。唉,與其這樣自己亂編劇情,不如專心看完資料就開始寫了吧。

可是那人還在叫救命。不斷叫。不斷叫。狗吠已經停了。唔對路。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是來救他的吧?

我站到窗前,雖然看不見街只見附近的天台和樹,但我還是在看。另一個男人開始爆粗。男人叫救命。另一個男人大聲地罵著我聽不清楚的話。畫面變成暗巷、街燈,男人一邊叫救命一邊被迫著後退逃跑,原本是大狗的地方站著一個筋肉人古惑仔,手上拿著大刀或大啤酒樽。O-oh.

我開始想讓那叫救命的人遇上警察,可是這算是個和平的社區,半夜的哪來的警察。然後我想讓他跑進有人的地方去。例如去7-11:謝沙展教我們如果遇上變態佬時可以走進有人又有閉路電視的便利店去求救。

男人還在絕望地叫救命,另外的男聲在大聲罵人。

好唔安落。報警吧。我一向優柔寡斷,可是下這個決定時卻不知怎的很堅定。

第一次用固網電話打,斷線了。轉用手提電話,接通。

凌晨十二點三十七分。
女:喂九九九。(開場白exactly是什麼記不住了。)
我:喂我聽到有人叫救命但係我唔知喺邊度。
女聲:位置係?
我:呢度係咩區什麼街幾多號。
女聲:即係係咪近住保乜乜街?
我:呃我唔知道確實位置因為我宜家喺屋企,但係我聽到樓下有個男人一直喺度叫救命——
女聲:咁係咪即係近住保乜乜街?
我:呃…
女聲:因為果度已經有人報左話有人叫救命啦。
我:…可能係掛。
女聲:有差人去緊架啦。
我:…哦唔該。
(她收線)

她似乎有點不耐煩。我明白的。我又不是親眼看見事情發生,甚至連什麼人、什麼事、在哪裡也不知道,只憑「有人叫救命」就報警了,有點那個。

附近大廈好些窗前都有人站著張望,本來睡了的阿媽也出來看了,至少證明不是我自己反應過大;而且有人比我先報警,證明了我的擔心是有依據的。就當是讓自己好過一點吧。

外面忽然靜了下來。原本在叫救命的男人很激動很激動地罵誰。畫面變成兩個警察在平心靜氣的聽受害者罵他們無用,但心裡其實很感激他們。在他叫了很多碟魯味、不斷問為什麼這樣遲才來後他說「咪嘈我要去訓啦」之類,然後就沒有聲音了。我回到我的銀色小鳥戒子去,然後又放低,開始寫這個。大吉利事,一世人報得幾多次警,還是值得記錄一下。

凌晨一點十八分有人打電話來,是6字頭的電話號碼,我以為是朋友,就爽快地接了,打算把報警的事告訴她。

男聲:喂請問頭先你係咪報過警架?
我:係。
男聲:請問你貴姓啊?
我:姓黃。
男聲:黃小姐,請問你頭先有無見到保乜乜街有人打交啊?
我:呃無但係我聽到囉,有人叫救命。
男聲:係男人定女人叫救命啊?
我:男人。
男聲:叫左幾多聲?
我:呃叫左好耐啊。因為本身佢叫嘅時候有狗吠,我以為佢俾狗追就無理,之後又有個女人嘅聲,同埋有其他男人講嘢…
男聲:有個女人,同幾個男人?
我:係啊我以為佢地係去幫佢,但係佢地好大聲係咁鬧佢,個叫救命嘅男人又一路繼續叫救命,所以就…
男聲:佢地鬧個男人。
我:係啊,好大聲係咁鬧,講晒粗口咁。
男聲:係嘅。好啦唔該晒你,拜拜。

於是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在他告訴我以前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在打架,很明顯地他認為我說的話對他來說沒什麼用。而且我在他收線後才想起那些人有說過「你驚啊?」「阻住晒」和「打鑊你」之類的話,這些才是他想知道的吧。不過我想,那個比我先報警的人應該看或聽得更清楚,有更多可以告訴他們,而不至於因為我沒想起來而阻礙了查案吧。

總結是,我覺得我這次報警的決定是正確的,我似乎不太擅長把事情好好的說清楚,而且我不太知道如何判斷應否打九九九。我想,遇到真正緊急的情況而需要報警時,例如有人暈倒、有人打劫、校長室著火(天哪那是古跡耶),我還是會知道的;最難就是像這次,只是聽到人叫救命,如麥兜的狼來了:如果真係真係無人報警咁點啊?我有正當原因去打九九九又唔犯法,最多只係阻住接線生,但係如果我又唔報警,其他所有人又唔報警,咁死得人架喎!

而且,香港人真好,叫救命真的會有人理、有人幫你報警,然後有警察會來幫你,會找證人,會跟進。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說香港是個法治社會、而且治安非常好了。今天的報紙說,意大利有個人在街上被人開了兩槍,倒在地上死了,旁邊的小販只是把他的攤檔搬開一點,路人和目擊者都沒有反應。香港真好。香港真的很好。

還有就是,寫二千字的blog比寫千五字的小說容易太多了。

Tuesday, October 27, 2009

三蛇都肥了,學生證還在遠遠的山上

是的,十月快完了,可是我還沒有拿到我的學生證。

早前向學校討了一封證明我現在是full-time student的正式信件,秘書小姐不斷問我為什麼要證明這種事。唉唷秘書小姐,我每次進學校office都會被唸,要不是為了什麼重要的事我才不要進去哩,你放心好了。

世上還是會有人想要確認我是個學生嘛。像是去red box唱K拿著Joint-School welfare card,閒日可以早上十點唱到下午四點,餐點特價(有過)再送飲品哩(假日不給唱到四點就這樣)。我只是個從午飯錢擠出錢來唱K減壓以防止自己在執行prefect's duty時反檯劈炮的窮學生,拿不到學生優惠的話我會真的反檯劈炮喔。

又例如,早前為了liberal studies的project去買青年研究中心的研究報告書,學生打半價耶。那時是十月頭左右,新的學生證沒出,舊的又鬼咁大隻字寫住九月三十日以前valid,害我還把別校的梁子拉到老遠的研究中心,生怕拿不到半價耶。大佬半價喎。雖然最後那位小姐也讓我用舊的學生證買書,害梁子白走一趟。

再例如,明報學生假日訂閱明天截止了,可以用一天兩元半訂一百天報紙,我一訂就省二百五十至三百五十元了。可是啊,人家要我的學生證影印本喔!我哪來的學生證影印本啊!

啊,我聽說新推出的學生證不再是讓人在別校面前不敢秀出來的一張卡紙,而是專人設計的智能卡喔。那你就他媽的明天就給我印好,不然就還我三百五十元來。

Thursday, October 15, 2009

我正在對岸喝燒酒哩。

[時髦的遲到]

無他
在你趕到以前
我的身體已經變冷
臨陷入長眠以前趕緊
為你抓在胸前的白花
亦早已枯乾
噢 fashionably late的王子
請省下將要送我的紅玫瑰
換作白菊即可

我正在對岸喝燒酒哩。
121009

Saturday, October 10, 2009

這是愛:何韻詩2009演唱會-supergoo

連燈光也愛何韻詩。
主題色是紅,滿場紅T-shirt紅旗紅螢光棒,紅館職員穿著紅色的背心帶我到紅區的座位放下紅色的背包,旁邊的女孩在吃紅色的百力滋,我換穿紅色的外套放好紅色的唱片紅色的海報然後點亮我的紅色火柴螢光棒,揮動直至手臂疼痛。

張叔平當服裝設計及形象指導:她是耀目的。而且眼神堅定。

如果何韻詩成立了一個國家,這裡的人應該會全部移民到gooland(我幻想的那個國家)去。演唱會來了marching band,光明會會徽,歌,紅旗,像祭壇的舞台,步履如軍隊的dancers,還有像領袖一樣駕臨的何韻詩。後排的人說滿場的紅旗像國慶,是的,何韻詩是一種宗教,甚至一個種族。別問我為什麼會是一個菇徒。這是一場屬於何韻詩和菇徒們的慶典。

心裡面也知這是愛。

Wednesday, October 7, 2009

往泥潭裡踩第一腳

我被幽默的人叫過做「文藝少女」,因為我寫小說,而且是中學生。我唸理科,說起英文來「好(像)鬼(佬)」,所以很不幸地被人投以各種與文學無關的期望,只是現在我在文學裡的泥足繼續愈踩愈深。一開始把我帶進這美麗的泥潭裡的先是書本,然後就是寫作班。

我早就是個愛看書的人,中一那年學校舉辦了「創意寫作工作坊」,說是給喜歡看書和「寫嘢」的人參加,我就報名了。創作坊的導師是王貽興:他那臉鬍子間的唇用了八節課去講小女孩貝貝和「臉白得像春天潮濕的牆,嘴唇好像兩條紅辣椒,而且還穿著一雙紅色高跟鞋,咯咯地在走廊走過」的黑騎士的故事,又帶來了果醬、音樂和圖畫讓我們作想像和創作遊戲,讓我發現在假裝好玩的學校作文以外,原來還有一種真正好玩的、叫做「寫作」的東西。

於是我開始期待每年至少一次的寫作班。中三那年我最「勤力」,連著上了兩期分別由王貽興和董啟章任教的寫作班,有一次因為要到只一個天井之隔的禮堂去參加袁兆昌的創作心得交流會,還得把MP3放在課室裡把董啟章的小說課錄下來,當晚回到家裡再聽,儘管那堂「只是」由他為工作坊同學寫的小說給評語,而且還未評到我的那篇。當我發現缺席寫作班比不上學更像損失了什麼時,我就開始認真對待「寫作」,而不只是「其中一種興趣」。

寫作班的教材多是小說或新詩的節錄,包括卡爾維諾、大江健三郎、巴爾札克、劉以鬯、西西、卡夫卡、夏宇、也斯、鄭愁予等的作品,全都是當時的我從未讀過的作者們:我捧著這些段落旁邊、想是董啟章手寫的作家名稱和書名到圖書館去,讀了《我城》、《酒徒》、《變形記》,然後是《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打錯了》、《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然後再延伸出去、不斷擴張。寫作班的那疊影印紙為我開啟了一個廣大的文字世界,有時捧著《馬可瓦多》大叫「癡線架卡爾維諾點解你可以寫得咁好」,有時不斷到圖書館借詩集,看著放詩集的架子漸漸擺滿、佔的層格愈來愈多。

會考放榜前一日,我的小說第一次刊登在報紙上,那晚我又哭又笑,激動得亢奮得快樂得滿足得覺得就算第二天放榜成績差得無書讀也不緊要。入睡的時候我記得自己是笑著的;醒來的時候還是在笑。那時候我發現原來我比自己以為的更在意寫作這回事。

現在我依然不斷閱讀,繼續寫作;現在我會自己去文學聚會、參加文獎。現在我已經無法停止寫作。我走進文學的路在寫作班帶領入門後順理成章地繼續發展,只是現實是並非每個學生都能像我這麼幸福,有董先生等前輩當引路人、以一些最優秀的名家作品作教材,而且竟然可以一直都身在福中不知福。別的學生要是沒有修文學科又不想上寫作班,除了圖書館,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更方便地開始接觸、理解文學?

於是我期望文學館可以有這樣的功能。就算沒有引路的人,也至少告訴我們可以到哪裡去開始摸索。

香港的文學真的可以在任何地方。文學是以文字作媒介的藝術,不僅指寫在紙上的詩詞,也可以與生活中各種媒介結合:在收音機聽到何韻詩的《木紋》後我把黃偉文填的歌詞抄了下來,圈出歌詞裡指涉木的意象的字句;在K房裡愛上陳奕迅的《白玫瑰》,歌詞評論說原來和張愛玲有關。《天工開物‧栩栩如真》演成舞台劇時我約朋友去看、參加專題講座;智海和江記的《大騎劫》結合漫畫和文學,又成了我的另一張閱讀地圖。只是每當文學顯得如此淺白親民,它就好像不夠「矜貴」;把文學當成厚書裡的學問又彷彿叫人自覺高攀不起而不敢走近。這兩種想法使我身邊的許多人鄙視(流行)文學或害怕(嚴肅)文學。

在我而言「文學」不一定要是高深嚴肅的象牙塔,也不只是「流行文學」裡的那個「文學」。文學有趣的地方在於它有無限的可能性,像瞎子的象,摸到什麼質感也是象的一部份;又像海倫凱勒的水,要自己伸手去摸才可以知道。

有同學跟我說過,其實她一直都很想問我什麼是文學。我很害怕一但確鑿地回答了,她對「文學」的理解就止於我的那幾句話: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所認知的「文學」在我的閱讀、寫作、生活經驗裡成型,別人光袖手旁觀,抽離地想象、討論「什麼是文學」或「文學有什麼價值」不可能得出完備的答案,亦無法準確地理解我所描述的「文學」;唯有自己伸出手去摸索、去閱讀、去體驗,得出自己對「什麼是文學」的答案,文學的意義和價值就顯而易見。而不同人對文學的理解亦理應不同,要找到答案就只可以自己去親自體驗,而不是等老師唸誦、等別人轉述。

我想象的文學館是個與觀者互動的、鼓勵人接觸文學不同面向的地方:當似乎抽象的「文學」在實在的「館」的場景裡變成了可以觸及的各種展品和可以體驗的經歷,也許會有更多人願意伸出手來摸摸文學,看看文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香港的文學館可以做的,就是讓人找出各自對文學的定義,然後提示他們可以從哪裡開始找尋香港適合自己的文學,像指路牌,讓毫無頭緒的人少走一點冤枉路,讓已經在路上的人找到更多新方向。

我的文學實驗室是寫作班,那裡沒有堅固的牆、沒有標准答案,只有一堆讓我盡情塑捏的泥、一些充滿想象空間的指引。我想文學館也可以是這樣的一個實驗室:引導想象,容許實驗,提示閱讀和寫作的方向。因為文學本來就可以這樣啊。

(刊於《文匯報》零九年十月三日)
==============
我沒有告訴老爸我登陸文匯報,可是他好像發現了,第二天就向我問起有關寫作工作坊的事——雖然談話的步驟還是第一句寫作第二句讀書第三句可能是寫作可能是讀書。

ena看過初稿後說她感覺到我寫得很興奮。是的。寫作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I hope I got that across to him. 因為我實在太討厭這種第一句寫作第二句讀書第三句隨時都係讀書的談話方式。總是讓我失望得哭個沒停。然後他以為我只是不想談讀書。然後再來一次。又一次。

Saturday, October 3, 2009

期待十月

而既被目為一條河總得繼續流下去的
世界老這樣總這樣:──
觀音在遠遠的山上
罌粟在罌粟的田裡

節自<如歌的行板> 瘂弦

十月令我充滿期待。如果九月是罌粟田,至少十月也讓我爬到那座觀音所在的遠山上吧。


ena早前叫我給她寫一張恐嚇/激勵她溫習的符,可是道行低得如我的這種小鬼頭,自己寫的符連自己也鎮不住,本來打算給她寫一張「向著標杆直跑」算了。結果如上。

所謂標肝,就是因為(我不知從哪裡聽來而且堅信的)肝只在人睡著後,在晚上十一時至凌晨二時期間休息,別的時間再補眠也沒用;而高考之輩如我和ena,遲早標肝,不過既然肝要標,也就在標肝之前考幾條A回來,肝臟應該自豪得可以自我修補。

你瞧。十月,請給我希望…

是日中秋佳節,剛才請圖書館裡佔著填申請表的桌子看書的女士讓開,好讓我可以在全館唯一一個可接電腦充電的桌上工作時,她二話不說地站起來,模特兒式轉身,用紫色的大手袋甩我的腳(注意我手裡捧著電腦),傲慢地走開——遺下一本梁羽生《牧野流星》第二冊在桌上。喂…要奔月也請帶走你的遺物吧。


學校花園的漩思橋上長的楊桃掉到漩思河裡,這種下場比我小時候看校工摘花園的芒果時把芒果掉到馬路上、十幾年後連樹也給砍掉的結局好多了。

中秋節,唷,我會試著樂觀一點的。雖然我家無冰皮月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