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9, 2014

Bloomsday


即使是紮根泥土的植物們,也不一定能如戀人般久存(然而誰又能斷言哪個戀人能久留成歸人)。當然sui送我的這盤Richard比我送她的那朵Richard長命多了:那朵如無腳小鳥的Richard美麗到當天日落後就枯萎了、無法如我所願的陪著鬱悶的友人,而sui在我病倒的午後帶來我家的連根Richard,則在陽光最暖的南窗美麗到長出三個新的花蕾。(愛情的開端總是如此滿懷希望。)

然後他就病倒了,在我剛決定讓自己的心和Richard一樣開朗的時候。(然後墜落。)大量的綠葉枯萎掉落,瘦小緊閉的花蕾上爬滿和葉子一樣的黑點。我推掉朋友的約會用手邊的材料造了急救的農藥,拿本來只剪線頭的利剪給Richard截肢:如果花葉上的黑點釋放更多的致病胞子,就連僅餘的健康葉片都無法存活,如殭屍,或癌。每剪一刀都得用酒精給手術刀消毒,我如給自己骨肉動刀的醫師般把病枝都葬在廚房垃圾筒。不是說好我們長大了要繼承國土嗎,我彷彿聽見花蕾們的遺言。(然而誰又能只許往後必定能守的諾言呢,當我們不比別人聖賢。)

網上的智者述說著玫瑰的堅強,就算把所有葉片剪去也總能重生;於是我不斷的給他餵藥、不心軟地剪葉,我想看到他再次長出新葉,彷彿只有經歷過傷患才能讓惡運滿意、讓我們平安終老。(又有哪段戀情不曾破損呢。)sui轉來用音樂讓鬱金香和美女櫻變得強壯的療法,於是我開始對住在鋼琴旁邊的Richard講話,你要加油,你要堅強,晚上的玻璃窗讓我看見自己堅強的臉而照不出潛伏的擔憂和不安。(如果妳害怕,就把我的愛分去用,你張著雙臂堅定地說。)

終於Richard又長出了一個新的花蕾。(邊哭邊笑那最蠢但又最浪漫的話,並不是什麼完全不蠢的浪漫事兒。)我寵愛的玫瑰終於開花了,在這潮濕得讓人渴慕魚鰓的春天。然而不適於我城濕度的Richard又長出了黑點,好不容易長出來的新葉枯黑得如火災後的殘枝;士兵圍著城堡的高塔擴散迫近,所以年輕的新王除了俯視又能怎樣?我像為終將夭折的嬰兒擺滿月酒般邀請sui來參加Richard的Bloomsday Party:即使他活不到下一次Bloomsday,他也盡了全力給我開出了最美的一朵Richard。(而記憶總比肉身長壽。)只要這樣,就足夠我們浪漫。


2014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