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September 27, 2011

然後分別疼痛。

怎麼感覺自己的手腕愈來愈細了,細得開始出現明顯的側面;用拇指抵住內側、食指中指張開抵住外側,用力一扳,彷彿可以把手腕折斷,像春天微微受潮的威化餅般。

而且不時疼痛。右手跟左手的性格似乎不一樣,因此痛症也明顯有別:右手比較外向(是因為握手的慣例嗎?)、也比較陽剛(是因為他比較外向嗎?),因此常常出像像勞損的疼痛,幾乎能透過疼痛勾勒肌肉的所在。當手腕、前臂、上臂、手肘、後肩、手指一起抗議,我就只得停止書寫、用右肩揹書包、使用只需(也只會)用右手打字的中文輸入法、吃飯或造手作,任由漲痛的臂笨重的垂在椅側、用左手翻開大本的硬皮書閱讀,直至右手的激動慢慢靜止。

而左手的疼痛比較細微,但和右手的一樣確鑿。她明明比右手更常提重物(因為我老是偏心常要當主角的右手),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強壯及不敏感;每次夜裡我躺下想念誰,胸腔裡開始輕輕的刺痛時,左手就像通了電般呼應心悸,由中指和無名指開始,延至手腕中央那兩條明顯的筋,至前臂中央,至左胸深處,幼細的,但明顯的,彷彿左手就是和遠方被想念的人連結的天線,由心到手再由手到心。緊密的。敏銳的。不需要信物的。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的左手如此多愁善感、而不像右手那樣粗魯輕浮,也許她會寫出不錯的詩句吧,只是她拒絕嘗試。她只是一直在陪著我的心臟疼痛,任由右手繼續寫下一堆言不由衷的功課和爛文章;鄰居喋喋不休,她一直沉默。

然後分別疼痛。

Saturday, September 17, 2011

信仰——給公龜母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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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公龜說,我們所處的地面是沒有盡頭的,不然怎麼每當我們沿著世界的邊界走,我們一直走一直走總可以一直走下去,而不會被另一條邊界擋住去路呢?而即使圓形的天離我們那麼近,我們都是無法爬上去觸碰祂的,一來比我們高得多的垂直的地面滑溜得無法承受我們的重量,二來,因為我們低微得沒有資格觸碰諸神藏匿的天空。可是公龜對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在乎潮漲以後水產是否豐收、肉質是鮮嫩還是冷硬;也是的,解開世界之謎這種填不飽肚子也幫助不了排泄的事,他這種膚淺冷血的生物又怎會在乎?

我很希望我能找到方法把理論記錄下來,好讓我能在日照時重溫、修訂自己的想法,把一直以來只能用腦袋牢牢記住的念頭統統攤在面前好好梳理一次。不過就算我的爪趾能在地面上刮出痕跡來又如何?理論無法讓世界變得更平穩或讓公龜少跟我搶水產吃;而且我又該跟誰訴說我所理解的世界之謎,庸俗的公龜還是我不曾和公龜合生的孩子?地面上只有我們兩個而已,而諸神亦不見得會傾聽低賤的我的話語;只要我堅拒繁殖,就不會有在乎我刮下來的理論的我以外的誰存在。最終只會是末日。又有誰會在乎。

可是我還是無法停下思索。公龜選擇吃飽了就把眼睛鼻孔都縮回熟悉的體內埋著是他的事,我一定要彎起頸來觀察上方圓形的天:潮汐的變更時間,我都記起來了嗎?日照的長短變化呢?跟水溫和水質的變化有關嗎?我深信在這之中隱藏著能解釋世界現狀的神聖真理,和永恆不變的、主宰一切的定律,如果我能從看似隨機的自然現象中看出一套規律來,也許我就能更了解這世界,以及掌控我們命運的諸神,到底以怎樣的邏輯推動潮汐、衍生水產、消除疾病、伸縮日照並降下突發的、具啟示性的異像。也許知道了就能改變世界或自己的命運,也許知道了就只得絕望或失望;可是在知道全部的真理以前,我決不歇息。

水產出產的間距呢?神明顯現時水面上的聲音和氣味呢?我必須看出其中的規律;除此以外,我又如何能探見諸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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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喂細佬,輪到你負責餵龜喎。」
(妖,麻鬼煩,你咁得閒你唔去餵?係要等人開電腦先叫人去餵龜嘅。)

22:45
「喂,記得餵龜啊。」
(妖,餵遲少少會死嘅,麻Q煩……)

06:45
(襯家姐未起身,快啲餵番啲龜先。超,唔餵一晚咪又係生勾勾,係兜水無換臭咗啲啫,駛乜咁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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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16